香港的夜总是亮得晃眼，杨泽东站在私人会所的露台上，指尖夹着烟，看着楼下车水马龙。黄婷刚发来消息，说杨老大在广州被“请”进了警局，起因是醉酒闹事，却在警局里大喊大叫，说自己是“泽东集团老板的父亲”。

烟蒂烫到指尖，他才猛地回神。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，猝不及防地刺进心里最不愿触碰的地方。他以为那个男人早就烂在哪个角落里了，没想到还能折腾出动静。

“杨总，要不要……”电话里，黄婷的声音带着犹豫。她知道杨德光对杨泽东意味着什么，那是刻在骨头上的疤。

“不用。”杨泽东掐灭烟，语气冷得像冰，“让他闹。等他闹够了，告诉警局按规矩办。”

挂了电话，他靠在栏杆上，闭上眼睛。13岁那个雪夜又撞进脑海——杨德光举着烧红的火钳，母亲在一旁哭着求情，而他蜷缩在猪圈角落，怀里紧紧攥着半块冻硬的红薯。那些疼，那些冷，那些被踩碎的尊严，像潮水般涌上来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
他花了二十年，从泥泞里爬出来，把“杨泽东”这个名字变成金融圈的传奇。他以为自己早已把过去连根拔起，却没想到，杨德光这样的烂泥，还能顺着记忆的缝隙钻进来。

第二天一早，夏语桐打来电话，声音里带着担忧：“泽东，你看到新闻了吗？有个姓杨的男人说……”

“看到了。”杨泽东打断她，语气尽量平淡，“别信那些胡说八道，是讹钱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夏语桐的声音顿了顿，“我爷爷看到了，他说……”

“他说什么都不重要。”杨泽东走到落地窗前，看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港，“等我处理完，会亲自去跟他解释。”

他不想让夏语桐沾染上这些污秽。那个干净得像晨光的姑娘，不该知道他过去的阴暗。

然而，事情的发酵比他预想的更快。杨德光被保释出来后，直接被一家八卦媒体堵在了警局门口。镜头前，他穿着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，对着话筒哭诉自己“含辛茹苦养儿子，如今却被忘恩负义”，甚至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——照片上是少年时的杨泽东，瘦得像根豆芽菜，站在猪圈旁，眼神怯怯的。

“你们看，这就是他！当年在我们家吃糠咽菜，现在成了大老板，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了！”杨德光抹着不存在的眼泪，唾沫星子喷在镜头上，“我告诉你们，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，小时候就偷鸡摸狗，心狠手辣……”

新闻像病毒一样传开。“泽东集团老板出身贫寒”“豪门恩怨：父亲控诉儿子不孝”的标题霸占了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头条。夏家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，是爷爷的声音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：“语桐，你马上跟那个姓杨的断绝来往！这种连养育之恩都敢忘的人，人品绝对有问题！”

夏语桐握着电话，听着爷爷的训斥，目光却落在画廊墙上那幅杨泽东送的《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》初版上。她想起他笨拙地学做舒芙蕾的样子，想起他在洪水里帮村民转移的背影，想起他把冲锋衣披在她身上时的温度。这样的人，怎么会是杨德光口中的“心狠手辣”？

“爷爷，我相信他。”她深吸一口气，语气坚定，“这里面一定有误会。”

“误会？照片都登出来了！”爷爷气得发抖，“他就是个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白眼狼！夏家丢不起这个人！”

挂了电话，夏语桐立刻给杨泽东打过去，却提示关机。她心里更慌了，隐约觉得，杨德光的出现，触碰了杨泽东最敏感的神经。

而此时的杨泽东，正坐在飞往广州的私人飞机上。黄婷递过来一份资料：“杨德光欠了赌债，大概五百万。是陈家的人找到他，给了他钱，让他来闹事的。”

杨泽东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。他就知道，杨德光这种人没本事掀起风浪，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。陈家想借这事搞臭他，让夏家彻底反对他们来往，算盘打得真精。

“把杨德光的赌债明细，还有他当年虐待我的证据，整理出来。”他看着窗外掠过的云层，声音没有一丝温度，“另外，告诉陈景明，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，他会后悔的。”

飞机落地时，广州正下着小雨。杨泽东没去酒店，直接让司机开到了杨德光住的廉价旅馆。推开房门，浓重的烟味和霉味扑面而来，杨德光正和一个女人分着一沓现金，看到杨泽东，吓得手里的钱都掉在了地上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？”杨德光缩着脖子，眼神躲闪，像当年被他抓住的小偷。

杨泽东没说话，只是一步步走近。他比杨德光高出一个头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眼神里的寒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。“钱，是陈家给的？”
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杨德光还在嘴硬。

杨泽东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矮桌，酒瓶碎了一地，酒液溅了杨德光一身。“我再问一遍，谁让你来的？”
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种让人骨头发颤的压迫感。杨德光被吓得瘫坐在地上，哆嗦着说：“是……是陈家公子，他说……只要我把你的名声搞臭，就给我一千万……”

“一千万？”杨泽东笑了，笑得让人不寒而栗，“你也配？”

他蹲下身，抓起杨德光的衣领，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：“杨德光，当年你打我、骂我、把我扔进猪圈的时候，没想过有今天吧？”

杨德光的脸瞬间惨白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他这才意识到，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欺负的小男孩了。这是杨泽东，是能在谈笑间让一个公司破产的狠角色。

“我给你两个选择。”杨泽东松开手，站起身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，“第一，拿着你那点钱，滚回你该待的地方，永远别再出现。第二，我让你在牢里待一辈子，好好反省当年怎么对我妈的。”

提到“妈”，杨德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最终还是被恐惧压倒。他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钱，哆嗦着说：“我走……我马上走……”

看着杨德光落荒而逃的背影，杨泽东的拳头紧握，指节泛白。黄婷走进来，递给他一张纸巾：“已经按您的意思，把证据发给各大媒体了。陈家那边……”

“陈家？”杨泽东的眼神冷了下来，“游戏才刚刚开始。”

他转身走出旅馆，雨已经停了。手机开机，立刻收到夏语桐发来的消息，一条接一条：“你在哪？”“别做傻事。”“我相信你。”

看到最后一条，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。他拨通她的电话，声音柔和了许多：“我没事。”

“你在哪？我想见你。”夏语桐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我在你画廊楼下。”

杨泽东挂了电话，抬头望向画廊的方向。灯光亮着，像黑夜里的一颗星。他知道，过去的阴影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抹去，但只要有那束光在，他就有勇气面对那些泥泞和不堪。

他整理了一下衣领，朝着那束光走去。这一次，他不想再隐瞒。他要告诉她，他是谁，他经历过什么。他相信，真正的感情，能经得住过去的考验。